原标题:王芳就在我们身边(主题)
访抗美援朝文工团战士武璀、宋光华(副题)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新民晚报记者 吴翔
“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每一个文工团战士除了要能跳、能唱、能演,还要能为战士写家信,包扎伤员,给战士缝补衣服,折红花白花……每次战斗打完,红花送给英雄,白花献给烈士。”上海出品的话剧《英雄儿女》刚结束首轮演出,它让人们难忘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的那段峥嵘岁月,两位当年的文工团战士——91岁的武璀和87岁的宋光华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文工团战士们的任务不只是唱唱跳跳,她们也一样穿越枪林弹雨奔赴作战一线,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
敲冰块洗脸 用盐下饭吃
和剧中的王芳一样,“我也是一名文工团战士,经历过敌机的扫射,目睹过战友的牺牲。我们用雪水洗脸,也照顾伤员……”武璀说。
出生在嘉定乡村的武璀,少年时到罗店读书。武璀说:“当时在学校里组织的课外活动中,结识了不少地下党员,教我们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上海解放后,武璀穿上军装,参加了部队文工队。1950年9月,不到18岁的她随20军60师抗美援朝,直到1953年胜利归来。
踏上朝鲜战场的第一天,武璀和一群十六七岁的战友就遭遇敌机的扫射,大家纷纷找山体、树木隐蔽,一位年轻的炊事员藏在一辆卡车后面,被敌机发现,壮烈牺牲。武璀瞬间就感到了战争的残酷。“有时候部队路过一些刚刚被敌军轰炸过的朝鲜村落,那些朝鲜妇女抱着孩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房子被烧掉。”武璀说,“看到那些,我们终于明白什么叫唇亡齿寒,也让我们坚定了要用鲜血和生命保卫自己的祖国和家乡。”
文艺宣传是文工团战士的本职工作,上级要求大家“一专三会八能”,武璀会唱歌,会拉二胡、吹笛子,还和电影中的王芳一样,学了朝鲜舞。“长津湖战役期间,文工团向三八线进发,一路上迎面遇到很多从战场上负伤下来的战士,医护人员人手不够,我们就主动帮着一起照顾伤员,帮他们倒洗粪桶,从来没有想过苦和累,因为那是战友之间最真挚的感情。”武璀说。
对志愿军而言,危险除了来自敌人之外,还有寒冷。“我们是9月到的朝鲜,部队给每人发了一件棉袄、一双厚鞋和一块油布。”武璀说。那块油布就是志愿军战士野外的行军床,文工团曾经连续夜行军半个月,有时候走着走着就睡着了,就用一只手拉着前方的战友,不掉队。白天休息,她们在树林里睡觉,用油布遮挡风雪。武璀说:“醒来,我们用敲碎的冰块,或者用雪水擦洗脸,然后用干毛巾擦干,绝不能用毛巾蘸水洗脸,因为零下几十度的天,毛巾从水里拿出来,就结成冰棍了。”
刚开始,吃饭没有菜,用盐下饭。因为长时间没有吃上蔬菜,武璀一度还患上了夜盲症。她说:“那天,我正在指挥大家合唱,结果我只听见他们唱歌,却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来医生想办法从后方医院弄来了鱼肝油,才慢慢好起来。”
抗美援朝期间,武璀荣立三等功。胜利后她转业到了宁波,进入《宁波报》工作,后调到本报文艺组任记者。“和平年代,采访和写作,对我来说是一种幸福,也是一次新的挑战。”武璀说,“战场上教会我的团结友爱、不怕困难、永远乐观的精神,让我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不断进步。”从事新闻工作几十年,武璀写出了不少优秀新闻作品,荣获上海市三八红旗手,1986年还荣获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颁发的荣誉证书,1992年退休。
红花赠英雄 白花献烈士
“我13岁入伍参加解放军,16岁跟着部队抗美援朝。复员后,我来到上海,成了一名话剧演员。看到《英雄儿女》这台戏让大家记得那段岁月,这让我很激动。”宋光华说。据了解,此次话剧《英雄儿女》在创作阶段就曾多次邀请宋光华参与,剧中很多像“一对红”这样的细节都是源于宋光华在战场上的经历。
参加抗美援朝前,宋光华随着部队进驻广州,突然有一天接到命令,赶到武汉集训。集训不久,部队就坐着火车朝东北进发了,“上了火车我们才知道,是去抗美援朝。当时根本没有害怕,只觉得非常光荣,真的有种雄赳赳的感觉。”宋光华说。
过了鸭绿江,“耳边就听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枪声,眼前是一片片的废墟……敌人的轰炸机有时候扔下‘母子弹’,大炸弹里还有小炸弹,杀伤力很强的,好多战友就在身边牺牲了。”宋光华这才意识到,这是真正的战场。“我们当时住在坑道里,洞里会滴水。睡觉的时候,我们就用油布撑在头顶,经常水太多了就把我们浇成落汤鸡。那会儿最好吃的就是压缩饼干……”回忆起当年的艰苦生活,宋光华依然乐观。
有一次,志愿军部队要攻打424高地,上级派宋光华等前去慰问。战斗打响前一天,宋光华和一个四川兵小王结成了“一对红”。宋光华对他说:“小王啊,你一定要打胜仗,我给你挂红花,给你编节目。”经过一夜残酷的战斗,宋光华在夺回424高地的队伍中却没有看到小王。战士们回到坑道里,地下全是水,头上滴着水,弹三弦的演员坐在水里,宋光华单膝跪在水里,为大家歌唱:“说有那5个美国狼啊,住在朝鲜的一间民房,终日里提心吊胆,怕的是志愿军的炮声响……”打了一夜仗的战士,听了这么一段表演,脸上也泛起了笑容。宋光华说:“每次去慰问,包里除了装着首长的慰问信、一副快板、八角鼓,还有手榴弹、手枪,上级对我们的要求是,我们既是宣传员也能是战斗员!”
“战斗打响前,我们要给每个战士的衣服、鞋子、袜子上写上他们的名字和血型,如果负伤了可以及时输血,万一牺牲了,对上遗体的衣服,也能知道他们的名字。”宋光华说,“我们还要手折红花和白花,因为每次战役下来,就有牺牲者的追悼会,或者是庆功会,要有红花白花,这也是我们的任务。”
“经历过那段血与火的考验后,我的人生再也没有被任何困难吓倒过!”宋光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