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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与跋”
原标题:考古是科学也是艺术
良渚文化,从1936年施昕更发掘良渚镇所在的棋盘坟等遗址,并于1938年出版大型考古报告《良渚》开始,就受到学术界的普遍关注。梁思永先生首先把以黑陶为特征的良渚遗存划归龙山文化的杭州湾区。20世纪50年代,江浙沪一系列相关遗址的发现,证明良渚遗存明显有别于山东龙山文化。夏鼐先生遂于1959年首先将其命名为良渚文化。此后在杭州湾和太湖流域陆续发现了许多良渚文化遗址。其中江苏吴县(今属苏州)草鞋山和张陵山等地更发现了玉琮、玉璧等重器,说明良渚文化已经进入了中国特有的玉器时代。
更大的突破发生在1986年。首先在浙江余杭长命乡西北一处人工堆筑的土山上发现了良渚文化贵族的大墓,其中的第12号大墓出土了大量精美的玉器和多件漆器,包括重达6500克被称为玉琮王的特大型玉琮。更加重要的是其四面各刻画了两个神人兽面纹,线条之精细与表情之神秘令人叹为观止。这座大墓也是迄今发现的良渚文化中最高等级的大墓,因而被称为良渚王之墓。本书作者刘斌正是这座大墓的发掘者。他精细的清理工作使我们能够一睹这位良渚王的尊容。1987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又在余杭安溪乡的瑶山发现了良渚文化的祭坛以及埋葬于祭坛上的12座良渚文化大墓。
如此高规格的墓地,应该有相应的王城和宫殿。1987年因扩建104国道而发现了大观山果园的高台原来是人工堆筑的。1992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大观山果园上的大莫角山南侧进行发掘,发现了高规格的宫殿基址,因此,将这里命名为莫角山遗址。这座面积30多万平方米、相对高度10多米的高台,被认为是良渚贵族所居住的台城。
1994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成立了良渚工作站,通过拉网式的勘探调查,到上世纪90年代末,在良渚镇到瓶窑镇一带共发现良渚遗址100多处。1999年刘斌担任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第一研究室主任兼良渚工作站站长。2002年浙江省政府聘请我及12位专家担任良渚遗址咨询委员会委员,在良渚遗址总体保护规划会上,刘斌提出了以莫角山为中心到南北两山是等距离的一个完整地理单元的认识,得到了与会专家们的肯定,从而将良渚遗址的保护范围从33.8平方公里扩大到44平方公里,由此保障了良渚遗址及周边环境的完整性。
刘斌的考古工作极为精细,同时又不忘对整体遗址群的全面考察,把宏观和微观巧妙地结合起来。2006年因居民房屋拆迁安置而发现了葡萄畈遗址石块垫底的黄土堤,这引起了刘斌的思考与关注,随即于2007年跟踪调查勘探,最终发现了300万平方米的良渚古城。良渚古城的发现,改变了良渚文化文明曙光初露的原有认识,标志着良渚文化已经进入了成熟的史前文明发展阶段。这是继20世纪殷墟之后中国考古界的又一重大发现,将极大地推动中国文明史研究的进程和考古学发展。考虑古城不可能孤立存在,周围一定有相关的配套设施。刘斌他们发现良渚古城之后,一方面对城内外进行细致的调查发掘,另一方面又进行大范围铺网式的调查,不但新发现了上百处遗址,对良渚古城的内外遗址功能布局也有了全面认识,更加令人震撼的是超大型水利工程的发现。
另外,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还在临平茅山遗址发现了大面积的水稻田,及由6个环壕组成的玉架山环壕聚落。大型水稻田的发现和玉架山环壕聚落的发现,是我们认识良渚高度发达的文明社会的基础。在玉架山考古现场, 每个环壕内的墓葬从良渚早期到晚期都有,持续1000年,反映了中国古代超稳定的血缘家族社会。近几年又在德清雷甸镇发现了大规模的玉器作坊群,反映了良渚古城周边的专门化生产方式。至此,一个东方古国的雄伟面貌便呈现在世人面前,良渚已经具备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条件。2019年7月6日,在世界遗产评审大会上,良渚古城遗址理所当然地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
考古是一门科学,又是一种艺术。刘斌巧妙地把二者结合起来。读他的书既能获得新知,又能够获得精神上的享受。(严文明)
(作者为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此文为《寻找失落的文明》序言,人民日报有删节。)